美欧在防务问题上已经渐行渐远。图片来源：法新社
“该计划含有毒丸条款”“这是持续30年之久的跨大西洋防务合作的严重逆转”“将损害欧盟和北约的结构性关系”……这是本月初美国国防部写给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莫盖里尼的一封信里的内容。这封长达4页的外交信件措辞强硬，每一个段落都让欧洲人感到不快。
从来都是别国抗议美国的霸权主义行径，这次却变成了美国抗议欧洲，美欧这是拿错了剧本？
美国人的不满是针对欧洲议会不久前投票通过的欧洲防务基金计划，以及一年半之前就获批的“永久结构性合作”防务方案（Permanent Structured Cooperation，下称PESCO方案）。根据欧洲防务基金计划，欧盟将在2021年到2027年间提供一笔130亿欧元的启动资金，用以资助补贴欧洲军工企业独立研发和生产武器系统；而军事意味更为浓重的PESCO则被称为“军事意义上的申根区”“欧洲防务联盟和欧洲军的基石”，欧盟各国将在这一框架下更紧密地进行军事合作，其中包含例如军用无人机标准、港口统一防务、无线电通讯标准等34个具体的军事项目。
欧洲在防务合作方面的不断动作，显然触动了美国的“逆鳞”。虽然在欧洲防务基金计划的相关条款中，并未排除非欧盟国家的军工企业，但却要求这些企业如果要获得这份补贴，必须获得欧盟成员国的一致同意。这一条款在美国看来，是赤裸裸地要将美国企业排除在欧洲防务建设之外——因为以法国为代表的一些欧盟国家长期希望欧盟的军工体系能够摆脱对美国的依赖，实现独立自主。
此外，欧盟要求获得补贴的企业在非欧盟地区进行武器出口还需要得到欧盟的批准，欧盟同时对这些企业的新武器研发计划保留知情权。对这一条款，欧盟表示，目前欧盟的军工企业在产品中如果运用了美国技术，其武器出口就必须获得美国的批准。也就是说，欧盟此举不过是采取了与美国相对等的措施，但美国方面认为这一规定可能会损害申请这一补贴的美国公司的权益。
在美国看来，无论是花大钱补贴欧洲军工企业，还是加强欧盟内部军事合作，都动了美国的奶酪。
可以说，对欧洲发展自主防务一事，美国人其实充满了纠结。从经济上来说，欧洲国家自主防务能力的增强，有助于减轻美国的财政负担。自二战以后，西欧的安全事务就一直由美国领导的北约负责。冷战结束后，许多东欧国家加入了北约与欧盟，美国在波罗的海三国、波兰、罗马尼亚、保加利亚等国都设立了军事基地，对外军事基地和驻军数量的增加；同时，欧洲主要大国都在削减自己的军费开支，2018年北约的军费报告显示，北约27个欧洲成员国中仅有爱沙尼亚、希腊、波兰、拉脱维亚、立陶宛和英国6个北约成员国军费达到了北约规定的占GDP2%的标准，包括法国、德国、意大利等大国在内的其他国家都没达标。这些情况在客观上都加重了美国的财政负担，美国总统特朗普也多次要求北约盟友要增加军费，不要继续“占美国的便宜”。
但另一方面，美国又担忧，如果欧洲实现防务独立，特别是欧洲的军工产业实现了独立自主，那么难保不会在欧洲出现另一个类似空中客车公司这样的巨无霸企业，直接在国际市场上与美国企业展开竞争。
在政治上，欧洲共同防务是欧洲一体化进程中最敏感，也是发展最缓慢的领域之一。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欧洲在防务上过度依赖北约，但是近年来包括难民危机、克里米亚危机、英国脱欧等一系列事件使欧洲人意识到防务自主的重要性。德国总理默克尔2017年公开表示：“我们可以完全仰赖他人的时代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结束了……我们欧洲人必须真正地把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欧洲人也越来越将防务一体化与市场一体化、货币一体化等视为欧洲一体化进程的主要着力点。
但是从美国的角度来看，PESCO无论是在防务功能还是覆盖范围上都与北约有很多重合之处，这让北约进一步陷入尴尬境地；未来如果欧洲实现防务一体化，将彻底剥离北约在欧洲存在的现实基础，也让美国失去通过北约干涉欧洲的支点。而欧盟要求所有申请加入PESCO的非欧盟国家也必须要获得所有成员国的批准，更是被美国视为欧盟试图瓦解北约的证据，因为作为北约成员国的土耳其至今与身为欧盟成员国和PESCO成员国的塞浦路斯和希腊存在纷争。
事实上，此次美国公开指责欧洲推进共同防务事务，只是美欧在防务领域矛盾的最新表现。在特朗普“美国优先”政策的刺激下，欧洲国家抱团取暖的趋势只会进一步加强，美欧这对跨大西洋盟友之间恐怕还将会出现更多矛盾与摩擦。（海外网评论员 聂舒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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